南陽東翁

TOUCH
蒲公英月刊82期

一個聽不見也看不見的小女孩，要如何感受到人的愛？
昨天我在辦公大樓的熟食店外停下來，讓一位推著嬰兒車，看來十分匆忙的媽媽經過，車子上有大大小小的包包和一個小女孩。

我那時正心不在焉，所以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，只見那輛嬰兒車在穿越門口時，突然卡在門檻的細縫裡，車上所有的東西都往前傾，而那位年輕少婦由於頓時失去平衡，一時間無法握住嬰兒車把手，整輛車往前傾，所有的東西都摔落車外，嚇人的是，就連棕色頭髮的小女孩也摔了出來。

直覺反應和父親的天性讓我立刻把小孩抱起來，拍著她的肩膀，安慰她。我難以忘懷她是多麼的輕盈，也難以明白為什麼她沒有四處尋找她的媽媽，她只是不停的哭，兩眼直直的盯著牆壁，從不往其他地方望。

雖然這個小女孩—安潔莉卡（我後來知道她的名字了）很嬌小，但當她拿出吃奶的力氣緊緊抓著我的襯衫和脖子的時候，我差點就因為她緊握的雙掌窒息。她不像我的女兒一樣對我的聲音有回應，當我摸著她的頭髮，拭去她綠色大眼睛流下的淚水時，她的臉緊緊的貼在我的手掌上。

大約只有一兩秒的時間，她的母親就從門邊跑了過來，但安潔莉卡不願意離開我的肩膀和手，所以我告訴她的媽媽，放心的先去拿東西，由我先抱著她。

正當我繼續嘗試著安撫小女孩時，母親轉過身來對我說：「她也聽不見，所以如果你要她聽見你的聲音，你要把她的耳朵貼近你的胸膛。」
我轉過頭盯著這個美麗小女孩的眼睛，我看見裡面…什麼都沒有…沒有反應…沒有光芒。

原來，這個脆弱、受到驚嚇的小孩又聾又瞎，她與世界接觸的唯一管道就是觸摸的感受。
觸摸的能量
我摸著她的臉頰，看見她在淚眼中微微笑了笑，我搔了搔她的下巴，她笑著並把頭放在我的肩膀上，然後嘆了口氣。我想到自己兩歲半的女兒克莉絲汀，心中一陣難過，我想到有許多個夜晚，她都是在妻子與我的歌聲中入睡，不知有多少次她看著我做的鬼臉而高興大笑，如果她看不見也聽不見，她還會感受到喜樂與愛嗎？只透過觸摸的方式，我能告訴她我有多愛她嗎？有幾次當我跟她說：「我愛你，晚安！」的時候，沒有擁抱或是親她呢？

我們都知道身體上的觸摸有多重要，也都知道一個溫暖的擁抱，能使心中得到安寧，但有人可以只用觸摸就察覺悲傷、開心、同情、愛這類複雜的感情嗎？

這個小女孩知道我是一個陌生人，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嗎？她能分辨出不同的人嗎？她能分辨的出來媽媽和其他的女人嗎？所有的問題在幾秒內立刻得到解答，她的媽媽走了過來，抱起了她，用鼻子碰了碰她的脖子並給了她一個擁抱。孩子臉上的表情回答了所有的問題，並帶給我一些省思。

當然，她可以的。

我站在那裡看著安潔莉卡重回她的椅子，並試著不要讓自己在辦公大樓的走廊上哭出來，我為這個媽媽禱告，希望她能成功的透過唯一的溝通橋樑養育教導她的女兒，也為自己不會有一天只剩下唯一的溝通方式禱告。

同時，我也確定一件事，那就是，我今晚回家會好好練習。